2025-05-18 10:51:33
近期,“至道躬行——吴悦石八十书画展”在中国美术馆举办,这是我70余年笔墨生涯的一次坦诚相见。
很多同行的评价颇多溢美之词,让我诚惶诚恐。回想老一辈有成就的艺术大家都非常谦虚。举个例子,可染先生的艺术成就有目共睹,他在70岁的时候,称自己是“白发学童”“七十始知己无知”,并刻两方印,用以自勉。及至80岁,在中国美术馆举办展览,前言是可染先生自撰的,其中一句话让我铭记至今、不敢忘怀:“今年八十,始知中国画堂奥之博大”。
前贤风范,言犹在耳,字字打动内心,其为人和从艺之境界令人赞叹。反观自身,深感与前贤相去甚远。前辈令我高山仰止,于“至道”前更应“躬行”不辍。我年已八旬,然学问之事,愈进愈知不足,可谓“耄耋学童”。这不是自谦,也不是故作姿态,是对中华灿烂文明的虔诚与敬畏,也是我日常生活和艺术创作所秉持的态度。
艺术探索是迢迢征途,既需要艺术家自身的努力,更得益于时势之造就。感恩我的诸位授业老师,是他们从诗文到书画的严格教导,引领我步入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艺术的瑰丽殿堂,使我既悟其神髓,亦明心之所向。还要感念时代所赐,值此文化繁荣、艺道日新之际,使我们美术工作者得以骋才情于天地,寄丘壑于笔墨。
“写意”是中华民族重要的文化传统,也是中国艺术的核心特征。写意画是中华艺术史中重要的艺术形式,凝聚了中国人对天地和人生的理解与表达。大写意绘画,既是恩师衣钵相传的艺术精髓,也是我少年立志的追求。投身其间,滋养了性灵,更深化了对祖国山河的眷恋,对中华文脉的热爱。世间至美,皆入心摹。以画为心印,以笔抒心声,墨渖淋漓处,是我心的震颤与赤忱的倾注。
“至道”出自《礼记·学记》,非玄虚之谈,实为文化艺术之本真。当我们在先贤一点一画的笔墨生发中看见了自己,“豹变”之机便在其中。潘天寿先生“通承革之变”的要义,正在于笔墨生发间那份从容自若的气度。艺途如攀岳,纵怀凌云之志,难免有巉岩阻碍,然而艺术的“至道”从来都不是遥不可及的境界,它在于脚下每一步的坚持。在踟蹰彷徨之际,终会被破云而来的“至道”之光照亮前行之路。
“躬行”出自《论语·述而》。陆放翁亦有诗云:“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躬行”是获得真知的法门,今天落笔的作品便是“躬行”的一行行脚印。
陶渊明曾言:“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艺术长河,波澜壮阔,艺海寻路,气象万千,沿“至道”而修,于“躬行”而养,从笔耕而悟。耄耋之年,仍需以学童之心态,在“至道躬行”的漫漫长路中砥砺前行,上下求索。此心此志,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笔墨所向,即是归途。
转载自《人民日报》(2025年5月18日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