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2-29 16:27:09
2025年，拉美经济仍受困于“低增长能力陷阱”，面临的长期结构性困境始终未得到根本性改善，又遭遇短期外部不利冲击。展望2026年，拉美仍将承压前行，亟需通过多元化分散风险。
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近期发布2025年度《贸易与发展报告》指出，全球经济处于“脆弱韧性”状态，在强不确定性中持续弱复苏。在此背景下，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以下简称“拉美”）经济依旧受困于“低增长能力陷阱”，暂未爆发重大系统性危机，但未来或将面临较大的经济放缓风险，地区多数国家仍需探索新的发展路径。
经济略有改善
联合国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经济委员会（以下简称“拉加经委会”）预测，2025年拉美地区经济将增长2.4％，略高于2024年的增长水平。这一改善主要源自三重动力：一是宏观基本面良好，消费贡献了地区经济增长的近一半，年度新增就业继续改善、总体通货膨胀率得到有效控制，多数国家得以降低利率，这些促使地区私人消费持续上升，支撑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二是前期经济调整在部分国家收获成效，阿根廷、厄瓜多尔、玻利维亚、牙买加等国恢复经济增长；三是贸易条件略有改善，地区出口商品价格指数小幅上涨0.2％，特别是农产品价格指数上涨2.5％，矿产和金属价格指数上涨7.7％。
基于历史周期来看，拉美地区2014年以来的GDP年均增长率约1％。基于国际比较来看，拉美在世界经济中长期垫底，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2025年10月发布《世界经济展望》显示，拉美地区2025年的GDP增长率仍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和发达国家平均水平，在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地区更是处于低位。
拉美次区域与国别间增长的异质性显著。在次区域层面，南美洲、中美洲和加勒比地区经济增速的“跷跷板”现象持续显现。根据拉加经委会发布的《2025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经济初步概览》，南美洲成为拉美地区的相对领先者，2025年GDP增长2.9％，高于上一年度的2.4％。区域12国均有不同速率的增长，阿根廷、玻利维亚、哥伦比亚、厄瓜多尔和巴拉圭的增速较上年加快，但其余7国的增速正在放缓。中美洲与墨西哥的增长整体减速，GDP增长率由2024年的1.8％降至2025年的1.0％。其中，墨西哥受高利率和美国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双重挤压，仅实现0.4％的年度增长。中美洲区域的平均GDP增长率降为2.6％，尽管巴拿马、洪都拉斯和危地马拉三国得益于侨汇收入和服务出口，增速有所上升，但其余6国的减速迹象明显，特别是古巴与海地成为拉美地区唯二负增长的经济体。加勒比区域的增长率则由2024年的2.2％降为1.9％，除圭亚那外，其他国家均面临旅游需求放缓、全球消费收紧等问题。圭亚那是近6年来拉美地区的“增长明星”，在历史性的石油驱动繁荣下，已在2025年1月正式进入高收入国家之列，但其增速也有所放缓，从2024年的43.6％降至15.2％。
长短矛盾交织
拉美2025年持续低增长是长期结构性瓶颈与短期冲击同时作用的结果。
一方面，拉美面临的长期结构性困境始终未得到根本性改善。一是生产率低下，缺乏内生增长动力。拉美地区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缓慢，劳动生产率在1991年至2024年间年均仅增长0.9％，而经合组织国家的年均增长率为1.2％。二是投资持续疲软，固定资产形成总额占GDP比重长期低位运行，约为20％，在2025年继续收缩，缺乏维持中长期增长的动力。三是创新缺失，地区研发（R＆D）投入仅占GDP的0.62％，约为全球平均水平的四分之一。这限制了地区经济升级和生产力提升，除哥斯达黎加、多米尼加共和国和墨西哥等少数国家实现了向中高科技产业的多元化发展外，地区多数国家仍严重依赖初级产品和低技术出口。
另一方面，拉美2025年遭遇短期外部不利冲击，经济承压明显。一是主要贸易伙伴的需求放缓，尤其是美国经济增长减速，直接削弱了对墨西哥、中美洲及加勒比地区的旅游和商品出口需求，使得两大次区域增长“刹车”。二是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美国在2025年实施的新关税政策及相关政策不确定性对拉美形成较大压力。拉加经委会发布的《2025拉美和加勒比地区国际贸易展望》报告显示，自2025年2月美国上调关税以来，拉美面临的平均关税上升约10％，其中，巴西受影响最为明显，平均关税已达33％。高关税显著削弱了地区整体投资吸引力，更对其关键产业链形成抑制。三是全球金融环境偏紧，国际金融市场利率下降速度低于预期，导致拉美多国债务负担重，债务风险明显加大。《2025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经济初步概览》显示，2025年9月，拉美公共债务占GDP的比重达到51.8％，与2024年以及21世纪初该地区遭遇多次经济和金融危机时的水平相近。高债务是宏观经济脆弱的根源。在持续的赤字和高债务压力下，拉美地区财政空间有限，难以实施有效的经济激励措施。
破局期待新解
展望2026年，拉美仍将承压前行，经济增长动能仍有所衰减，而美墨加贸易协定的新一轮审查可能带来更高的贸易壁垒，直接减少墨西哥的出口，并通过破坏价值链和提高的风险溢价间接影响整个地区，使得拉美依旧无法摆脱低增长陷阱。拉加经委会等国际机构预估，2026年拉美经济增长率还将再度下滑至2.3％，各次区域表现不一。其中，南美洲多数经济体难以延续增长，经济增速预计将放缓至2.4％；中美洲在区域生产整合的作用下，经济增长率有望回升至3.0％，但贸易、侨汇、融资渠道以及气候变化等因素仍存在诸多脆弱性；加勒比区域主要得益于圭亚那石油活动的显著增长，以及旅游业的正常化和建筑业的改善，经济增长率预估为8.2％。
为了摆脱低增长困境，拉美亟需降低短期外部性的冲击，多元化是其分散风险的有利渠道。拉加经委会发布的经贸合作数据表明，拉美与中国、欧盟等主要经济体的合作是其规避美国冲击的重要因素。2025年，拉美对华出口将实现7％的增长，远高于地区货物出口平均5％的预期。12月10日，中国政府发布第三份《中国对拉美和加勒比政策文件》，强调不附加政治条件的伙伴关系，这将为中拉合作的持续增长提供长期政策保障。同时，历经20余年谈判，南方共同市场与欧盟达成的自贸协定即将获批，欧盟在绿色能源、数字经济等领域的合作需求与拉美产业升级方向高度契合，也将为区域经济转型开辟新的增长空间。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副所长）